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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此刻有些慌张地摆手说:“阿姨你给太多了,真的。”

“多什么多又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衣服要修要改的,你总要吃饭吧。”江妈不容分说的把衣服塞到唐玥怀里,说:“不多说了,你手艺好,我店里还赚名声嘞。”

大概这就叫雪中送炭吧

唐玥转身的时候,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抱着衣服,没手,她低头把鼻尖在胳膊上蹭了蹭,转头跟江妈说阿姨再见,又跟江澈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之后江澈看见,她把小饭馆的一堆脏衣服也抱着,握着小拳头,不惧各种意味的目光,堂堂正正,过街回去。

“妈,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母子俩继续吃饭,江澈假装随意问道。

“说了都叫人掉眼泪”,江妈夹了一块肉又放下,很是“忧国忧民”地叹口气说,“你知道我这几天早晨去菜市场都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

“我看见一群几十个人在市场里空晃,最开始还不知道她们干嘛,后来看见菜贩子把卖不出去的烂菜叶扔在地上她们给偷偷捡走了。有时候我们买菜剥了不要的几张菜叶,也是她们拿去了。再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全是附近纺织二厂的下岗工人,听他们说,那厂里一气儿下岗了近千人,有的家里一口下岗,还有口饭吃,两口子都下岗的,就真差不多没活路了。”江妈说得眼眶泛红。

唐玥家就她一个人,弟弟,因为不踏实,应该算负担吧。

江澈相信老妈说的是实情,因为他前世后来看过这方面的纪实报道,因为长期靠偷吃鸡饲料充饥而病到、死去的下岗夫妇,因为到黑血库卖血过活而染上xx病的半个下岗车间,因为下岗交不起孩子手术费而自杀的父亲太多太多了。

后来总有“精英”会说,当时社会遍地机会,是他们自己没用没抓住,活该,但是事实,“精英”们忘了考虑时代的局限性,换做他们一辈子生长在那时突然破败的工厂,其实一样未必能冷静自信地混出来。

当然,下岗工人里靠着眼光、勤恳、能力甚至运气混出来的,混得好的,其实一样不少。

江爸忙完坐下来,捧起饭碗,接过话题说:

“你妈这是连带着想到自己,同病相怜了。”

在店里就放着收音机,天天进货坐车就找书报看,随身携带新华字典,老爸这文化水平进步飞速,成语都信手拈来了。

“难道不是么要不是我澈儿聪明,好看,又有本事,那六千块钱给他们骗去赌了,我又再下岗咱家不也很可怜”江妈说着,一脸的后怕。

当然江澈和江爸是不会问为什么里头还有的。

父子俩还没来得及应她,很快,江妈自己又补上一句说:“还好我命好,嫁了个好男人,还生了个好儿子,才有现在这日子。”

她说得认真又感慨,江爸和江澈都忍不住笑起来,老妈这个性,说她添乱的时候是确实添乱,但是如果安稳生活,其实真的给这个家庭增加了很多笑容和温暖。

“那这个唐姑娘,也是你在菜市场看见过的了我说你这么抠的人,怎么突然这么舍得呢。”江澈笑着又挤兑了老妈一句。

“菜市场人多倒也没看清,大概有她”,江妈说,“倒是有一天看见她们一群下岗的女工人去捡煤核,被人编着歌笑话,那回我看见她了。你再看她那衣服,不就是那个厂的么,怕是平时太勤俭了舍不得买,这会儿都下岗了,还得穿着。”

江澈正含着一口饭,说话不利索,随口应了声“哦”。

“能帮一个算一个吧,毕竟她自己有这手艺才是关键。这边听说可不止纺织二厂呢,那么多人下岗,国家都管不过来,咱们其实也帮不了谁。”

江爸急着干活吃饭太快太急,被江妈瞪一眼,不得不慢下来。

“其实也不是这样”,江妈说,“下岗的也有坏人,听说偷啊抢啊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这小姑娘,我知道她人品一定好。”

这么“武断”江澈好奇了,问:“为什么”

“她长这么好看我活半辈子就没见过比她长得好的姑娘那她要不是一个要强、自爱的好姑娘,压根就不用去捡菜叶,捡煤核,更不用站到咱家店门前来开这个口,愿意为她使钱的人,多了。”

江妈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别说,还真挺有道理的。

之后的日子,从开业初这一阵的最高峰下来,江爸江妈的服装店日纯利润大概维持在200到300左右。

要等到这个曲线再往上,大概需要时间的积累,还有季节等因素的影响。

但就是这个数字,对于92年初,原本合计月收入也就3、400的夫妻俩来说,就已经很难想象了。

现在差不多一天就顶过去一个月了,他们既知足,又不满足,充满干劲和动力。

江澈并不经常去店里,偶然去的几次,有时会遇见唐玥,打个招呼问候一声,有时遇不到,也就遇不到了,只可惜少了一眼风景。

更多的事情都是从江妈嘴里听说的,比如唐玥的手艺真的很好,不论改换都仔细,替店里赚了不少声誉,比如她又接了几家饭馆的衣服换洗,能稳定糊口度日了,就是辛苦了些,偶尔几次看见,她两手泡水蜕皮,还有裂口。

另外服装店的活倒是暂时没有新的,因为那些老店,基本都早就已经跟人有了协议。

唐玥和江妈的感情现在很好,不少时候来巧了碰上江妈在忙,她就会留下来帮着看一会儿店,从不说酬劳。

与此同时,街面上也在变化。

出来找饭吃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小摊、推车、人力车、擦鞋的换鸡毛的,吹糖的艺人,甚至路边杂耍卖药很多曾经几乎消失或隐匿在计划经济年代的营生,又都重新出现在了街面上。

这个国家的人民,永远用最顽强的姿态,活着,只要给他们哪怕一丝机会。

正文第三十八章金钱冲击

叶琼蓁这个学期一早就已经搬进了教工宿舍,若不然和室友相处,有时候会为难,她为难,室友们也为难,毕竟她的身份,已经开始转换了。

苏楚比她晚来几天,主动要求住进了同一间宿舍,这个宿舍就她们俩。

临州师范学校给年轻教师安排的教工宿舍,跟学生宿舍对比,其实只有位置和空间的区别,一个灰白色调的房间,墙体斑驳,左右对称放了两张上下铺。

前一位住的老师大概带孩子,墙上留下来有孩子用蜡笔画的花和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