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有点激动了,毕竟他向来浮夸。
这阵仗原来老彪过的,才真叫牛逼,这是在港城的接触中,很难去感受到的,一方豪强的霸气。
他原来觉得自己和江澈就混得够嚣张了,这一对比,真是一点没牌面。
“老彪客气了。”努力镇定,郑忻峰浅浅一笑说。
“哪里,胡老大说郑总和澈哥平常请都请不来,这回难得到他这儿了,怎么都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狗海说完朝郑忻峰身后看了看,发现没人跟着,小跑打开车门,伸手请说:“郑总请上车。”
“嗯。”郑总有点尴尬啊,别人派十八辆车,三十多号人来接自己,自己连个拎包的都没有。
镇定,微笑,坐进汽车。
一排长龙在夜色下的路面穿行,不久离开城区,狗海解释说:“胡老大的意思,想让郑总住家里自作主张,还请郑总不要见怪。”
“没事,住家里更好。”郑忻峰沉思一下,问:“老彪最近是不是不太太平”
十八辆车,三十多号小弟,接一个人,而且明知对方要在城里办事,还安排到城外家里去住这么一推理,郑忻峰心里就有点数了。
狗海点点头,“郑总自己人,咱不瞒你。这边最近有点乱,具体说,就是原来的龙头,杨家,有些不稳。有人想趁机翻上去坐那个位置”
“老彪”
“胡老大其实暂时还没考虑这件事,但是没办法,身在江湖,而且到他这个分量了,这样的事别人总会算他一份。咱不算计人,也会有人防备和算计咱。”狗海说:“用胡老大自己的话说,既然海上起风浪了,就没有船可以不晃。”
不识字的老彪,自有他的江湖阅历和认知。
郑忻峰点了点头。
狗海连忙说:“郑总放心,不会耽误你办事。”
如此同时,海面上,老彪自家的船正在夜色中前行。
“其实我挺奇怪,胡老大你明明可以正常过关,为什么老要跟船偷渡”一名亲近的小弟开玩笑问。
“为了刺激。”胡彪碇说完,自己有些哀怨,自从跟江澈混在一起,自己现在都快成太平绅士了,太安稳,江湖渐远的感觉,反而让他有点不踏实。
小弟点头,兴奋道:“那咱们这回,回去翻浪”
胡彪碇犹豫一下
“咱不欠杨家什么,那次他们抬手,也是老大你三刀六洞换来兄弟们的命。大家都憋着这口气呢”说话的小弟显然不是随口乱来,胡彪碇身边的老兄弟们,这次都希望他能下决心,上。
“再说吧。”
弟兄们说的想的,完全没问题胡彪碇下不了决心,是因为江澈给了他另一种选择。
第一卷再见当年潮第三百五十一章老彪的往事
人们在后来回顾这个国家那段“动荡的历史”,很多时候都只注意到动荡本身,而忽略了其他许多在此期间生长起来的东西。
试想,当大量的部门和机构都遭到破坏,失去功能和效力,当多数人迷失剩下那些失去约束力的地方和人,他们在做着什么
所以那其实也是一个边缘人群走向“歧途”的时代,一个草莽峥嵘的时代沿海向外,龙蛇并起。
事实上,一直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这种混乱依然没能够得到有效的收束。
80年代初,湖建省沿海的一个小渔村。
27岁的胡彪碇还没有学会画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妻儿。
有老,只一个老娘。而父亲,早在他十三岁那年,就随家里的小渔船一起,留在了那片祖祖辈辈“讨海”人既感激,又害怕和仇恨的汪洋之中。
胡彪碇是在砾石沙滩和泥滩上摔跤长大的孩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知道海里有鱼虾,有父亲,仅此而已。
从十三岁不得不跟着邻居叔公出海开始,到十六岁能自己行船独立捕捞,到十八岁,邻里帮衬,打造第一艘自己的渔船,一直到27岁
胡彪碇已经是这个村子公认的,最强悍的讨海人。
他没生过病。翻过船,但是都活下来了。每天,他的船舱里都满是鱼虾,但是除了糊口,这些并不能带来任何财富。小渔村太偏僻了,会来这里收购渔获的商贩,地俨然如同皇帝。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胡彪碇收了两块钱,卖掉了满满一舱的渔获,买了三毛钱的烟,衣衫单薄坐在院子里抽烟,陪屋里眼睛已经看不清楚的老娘说话。
小渔村很少听见汽车的声音,烂海陈开着一辆破烂掉漆的小轿车,穿着不合身的皮鞋和西装,出现在他家破落的院门口。
“你就是胡彪碇”
“嗯,是。有事”
烂海陈笑了笑说:“想请你帮忙出趟海。”
出海么渔村人互相帮忙习惯了,偶尔有人家渔船没回来,妇女领着孩子来请,胡彪碇哪怕天黑,哪怕有风浪,也会帮着去找,所以他问:“现在”
烂海陈抬手看了看表,说:“再晚五个小时,凌晨一点前后,我的人会来叫你。”
“哦,那就是不急。”胡彪碇说:“不急我就不去了,今天这天”他抬头看一眼夜空,好心提醒说:“海面怕是有些闹腾,你们行船小心些好。”
到此为止,他都觉得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帮忙,不急,有别人,所以他不去也没事。
烂海陈也不劝,掏了一张五十块的票子在手里,说:“小兄弟,我这看得出来你忠厚。以后你跟我,我给你条好路,亏待不了你。”
就因为那五十块的大票子,因为这句话,那天晚上,27岁的胡彪碇第一次知道,原来海里不光有鱼虾,还有电视机、香烟、手表
再后来,他又发现,原来海里头连汽车都有。
胡彪碇这辈子记得最深的一句话就是烂海陈告诉他的,烂海陈说:“彪碇啊,你记住,海,是没有盖子的。所以海才是最宽的路。”
之后的三年,胡彪碇成了烂海陈手下最得力的一个人。赶在老娘走之前赚了些钱,娶了妻,生了娃儿。
与此同时,烂海陈成了港城人,成了大老板。
与此同时,胡彪碇行船越来越远,越来越大,身边的同伴也越来越多这些人有的是他从小的玩伴,有的是周边渔村的汉子,有的不认识,但是都有一条,他们认胡彪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