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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又来拉住江澈,说:

“爷爷使劲活等着抱重孙子。你给爷爷抓点紧,我想看着他上学,拿奖状。”

这话明里是在跟江澈说,但暗里,至少一大半是说给江爸听的,表决心,让他安心。

“诶。”江澈躺枪,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也见过了老家出身的退休老干部,人都不错,和江老头说起家乡事,没一会儿就聊到一块去了,一起商量着去哪钓鱼。

最后分别的时候,老头面上显得很无所谓。

江澈搭他肩头小声叮嘱了一句:“爷爷,这里头那些老头,咱不怵他们,不过呢,一般情况,咱也不上手摔,行么”

江老头哈哈大笑。

回程的路上,江爸似乎有些尴尬,一路没怎么说话,江澈说自己比他有钱这事,他也只理解成那个竹制品厂,直接忽略了。

家人在临州安顿下来,距离江澈回茶寮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他找了个借口出门,先去了一趟盛海。胡彪碇还在那边等他呢。

一个人,背着包,下火车是傍晚,临近晚饭时间。

江澈在车站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谢兴。两人之间有过三次交集,第一次,江澈从他手里买了两套白板认购证;第二次,在最后关头,谢兴又帮他弄了一套当时其实已经没处买的白板认购证;第三次,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发了财的谢兴有点纸醉金迷,有点膨胀,江澈劝了几句,没用。

总的来说,江澈欠他一份人情。

此刻,谢兴正站在一辆推车前,卖着麻花,酥饼。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朴实而大方,正叫卖着,招揽顾客,想必是他的妻子。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冷风里,四周一片嘈杂。

情况挺明显,推理一下,谢兴后来应该是主动从万国黄埔辞职或者被开除了,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外面一群“朋友”捧着,大概也不在意后来,应该是没听江澈的劝,栽在92年下半年的股市里了。

怕他尴尬,江澈没急着过去打招呼,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小推车还算有点生意,夫妻俩挺忙碌,偶尔闲下来,江澈隐约能听见谢兴对老婆说:“你歇会儿吧,喝口热水吧。”他老婆说:“没事。”

江澈看了一会儿,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谢兴正跟着三五个大汉往远处走,他的妻子还守在推车旁边,但是不时张望,脸上满是担心。

这是怎么了江澈犹豫一下,干脆走过去,直接喊了声:“嫂子。”

谢兴妻子愣一下,问:“你是”

“我叫江澈,不知道谢哥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有有有,有一阵子,他老提你,叫你做兄弟说跟你是忘年交。”谢兴妻子连声道。

“那就好”,江澈指了指谢兴消失的方向,问,“谢哥,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谢兴妻子神情惨淡一下,顽强地笑起来,说:“没事,他去还点利息。今天钱够,不会有事的。”

“你们,欠高利贷了”江澈问。

接下来的时间,江澈从谢兴妻子口中断断续续听说了他们后来的事。谢兴那会儿正风光,被一帮人捧着,结果玩大了,被单位开除之后,又遇上股市暴跌,血本无归,连房子都抵押了。

剩下最后一点钱,被那些所谓朋友卷了跑了。

妻子为了填窟窿,铤而走险替他挪用了一笔公款

“差点我就坐牢了,哈,后来单位领导帮忙,给机会借钱补上,就欠了几万块,但是我工作也没了。”谢兴妻子低头一下,说:“没事,他现在也醒过神来了,我俩慢慢挣。这小推车挣得比我在单位多。”

她抬头,双手捧着一捧麻花,笑着说:“小江,吃麻花。”

江澈隐约记得,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妻子眼皮子浅,偷卖了他几十张认购证,谢兴对她颇多抱怨,喝醉了直喊要离婚

如今,就是这样一个眼皮子浅,不聪明的女人,愿意和他患难与共。

逆流纯真年代第二百三十三章老彪的理解力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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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城郊,房子变矮,人声变稀疏,自行车的铃铛声取代了汽车喇叭,“当当当”近来,远去。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从路边灯光昏黄的小屋窗口透出来,但灶台多数就在门前路边上,油锅里下了大白菜,“嗞啦”一声

菜梆子水分大,油星子遇水四溅,啪啪在响。做菜的女人们人往后仰,一边翻炒,一边扭头招呼孩子回家吃饭。

女人们的口音各异,但是有一点一样,嗓门都很大,气势也很足。

路边玩耍的孩子里有的老实,一听赶紧起身往家跑;也有皮厚的,装作听不见,把弹珠按原样挪到角落摆好,还挽留小伙伴说:“怕啥,先把这盘玩完。”

还有几个眼尖的,正站路边上,眼巴巴看着谢兴车上,塑料布罩着的麻花,酥饼。扭头看娘,娘不理。

水泥路面变得有些狭窄和坑洼。

还好推车货物卖掉了不少,并不重,谢兴在前头拉着,后头江澈和嫂子一人搭了一只手,遇着坡、坎,就帮忙推一把。

除了刚开始碰面的几句寒暄、尬聊,谢兴就这么一路躬身探头拉着车,一直没回头,也没怎么说话。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留下来的,质地和款式都不差,但是不知那里碰着了,这里一道灰,那里一道黑。

江澈默默跟着走。

他见过一个朴实又有点小聪明的推销员谢兴,还有几分仗义。第二次找他买认购证的时候临近截止,销售大热,情况很急,江澈打电话求人,第一句称呼“谢经理”,第二句改称“谢大哥”,就是因为谢兴在电话那头毫不犹豫的仗义。

他也见过一个暴富后膨胀、迷失,被吹捧得渐不自知的谢兴。

现在,他又见到了第三个谢兴,起伏过后正在人生谷底的他。

就这么走了一阵,一路努力找话跟江澈聊的嫂子突然跺一下脚,撒手快赶几步,走到谢兴身边,帮忙拍了拍肩膀上的土灰,顺手又把他乱翘的几丛头发压了压,小声说:

“你有那么累啊,一路也不知道说话要不我来拉车,你走后头跟小江边走边聊”

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结痂的伤口,谢兴抬头看妻子一眼,苦笑,心里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