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目光,往往是互相鄙夷的狐狸精,没羞没臊;土包子,傻啦吧唧。
拖地的滚轮行李箱还不流行,一边走一边打着大哥大的男人似乎也不需要那么多行李,他们的标配,是夹在腋下的一个方形皮包。
而另一类人群手拎肩扛的,也还不是后来我们熟悉的蛇皮袋,那是一种白色,带编制纹路的袋子,多数上面会印着两个字:尿素。
江澈和郑忻峰走了一整圈没有收获,在小广场边坐下来,闲极无聊的看人。
一个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打扮风骚的女人,手挽着一个年纪不小,夹着皮包,打着大哥大的男人,一摇三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这就是外面说的那种小秘吧”郑忻峰眼神兴奋,压低声音说,“这扭的,把我弟弟都扭起立了。”
江澈点了点头。
这年头的小秘有一点很不好,恨不得捅过打扮和举止,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小秘,哪像后来,小秘素质要求高,不仅要“能干”,还要能干,而且单看外表,还以为是职场女精英,也可能真的就是。
小秘胸大。
“以后我要是当老板了,也要找几个这样的。”郑忻峰激动地比划着,在旁边说着,“妈的,越来越不想回去教书了。”
江澈没搭理他,本性使然,他也看胸了,然后在小秘胸口看到了一串珍珠项链,套一串金项链,两个都搁在了衣服外边,而小外套的扣子,是开着的。
江澈隐约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要不要玩点小成本,领先时代的试试顺便也看看自己的运作思维和能力在这个时代能不能行得通。”
接下来的两天,江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画图,写计划书。
两天后,他和江爸一起,一早去火车站接回来了二叔和婶婶,人送到店里,帮忙安顿好,江澈就回了学校,他还有课。
对于江澈而言,这是很平常的一天。
但是对于唐玥不是
当天下午,牛炳礼的下岗改制办公室里,几个大红字在他背后墙上高高贴着。
唐玥站在两位女工友,祁素云和谢雨芬的身后,尽量回避着牛炳礼的视线。
“牛厂长,你看我们三个都是十几岁就进咱们厂了,业务都熟练,也都很舍不得,我们是真的很想回厂里。”
谢雨芬说着把自己的红包悄悄按在了桌上,祁素云跟着也放了,她们还不习惯送礼,只能尽量按听说和想象的去做。
牛炳礼抬头看一眼,又偏头看一眼站在后面的唐玥,没吭声。
祁素云悄悄把手掌在背后摊开。
唐玥知道,这是跟她要红包呢。
迟疑着,从口袋掏出来红包,搁进了她手里。心疼了,憋屈了,指尖死捏着红包边角不肯撒手,拉扯得红纸一厘一厘地裂白点。
拉锯了好一会儿,唐玥终于还是松了手。
红包被祁素云挣了过去,一样悄悄按在了桌上,“牛厂长,这是小玥的心意。”
几年了,终于拿捏住了,牛炳礼心情很好,但是没表现出来。
四十六岁,酒色伤身,牛炳礼已经有些谢顶了,头皮油腻腻的,他低着头,“笃、笃”,指节在桌面敲了两下。
“你们啊,就会在外面道听途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手掌在三个红包上面都按了按。这年头的领导收礼,可比后世公开大胆得多。
尤其牛炳礼现在二厂正当红,简直肆无忌惮。
“你们这是要为难我啊”,似乎不太满意,牛炳礼清了清嗓子,道,“尤其小玥,你也是糊涂,自家叔叔,真有办法的话,我能不照顾你吗你用得着跟她们一样折腾这些下三滥吗”
下三滥
三个姑娘咬牙忍着,心里憋屈,眼眶酸涩,但是不敢出声。
要知道这红包里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是对于眼下任何一个靠捡菜叶,捡煤核度日的下岗女工来说,都意味着什么。
其中谢雨芬还好些,钱是爸妈掏的棺材本。
剩下两个,唐玥的钱,是拿妈妈的遗物跟江澈押的,祁素云更是为了这笔钱,匆匆相亲、订亲,拿的彩礼钱。
“国家有政策,二厂这个改制工作,那也是从大局考虑”牛炳礼说了一通官话,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考虑考虑。”
出去
三个姑娘都是没怎么经历过事的,看了看桌上的红包,都愣了愣。
“怎么要我当场答应你们啊”牛炳礼脸色变了一下。
祁素云和谢雨芬不知道怎么办了,慌乱鞠了个躬,转身拉了唐玥往外走。
“小玥等一下,叔有话跟你说。”背后声音传来。
唐玥当没听见,脚下反而加快几分。
“那就都拿走吧,说实在的,我还真看不上。”牛炳礼又说了一句。
这一下就是三个人的事了,唐玥无奈站住了。
祁素云和谢雨芬犹豫了一下,递一个眼色:我们就在门外。
她们俩特意“忘了”把门带上。
“怎么,对叔叔的误会和意见还是这么大啊”牛炳礼换了笑脸,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绕到前面,“顺手”把门掩上了。
为了回二厂,唐玥强忍着,摇了摇头。
牛炳礼“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从她身前绕到了身后,从办公桌里侧拿出来一个青瓷茶杯,看一眼,“哎哟,我这茶都忘了泡了记得以前去你家,小玥你还小,都知道给叔叔泡茶。”
说着他把茶杯放下,把茶叶盒拿出来,放在一起。
有一种真实的呕吐感在胸腔内冲撞,唐玥强忍着,过去放了茶叶,找到热水瓶,把茶泡上。
牛炳礼已经坐回办公桌后面,敲了敲桌面。
唐玥无奈,只得把茶端过去,放在他面前。
毫厘之间,她避过了牛炳礼刻意伸来接茶杯的双手,把茶杯顺利放下,抽身后退,那种呕吐感再次袭来,愈加强烈。
“大招出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