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湘将信将疑。
沧海垂首叹了口气,转身面乔湘道:“出去。”
“哦。”
望着扭头便走的灰溜溜背影,沧海半瞠眼珠眨了眨眼睛。
乔湘面对眼前的粥碗。
鸡丝火腿细米粉,摆得像朵花。
表面汤水已凝成一层粥皮。
粥皮多多少少阻挡热气发散。
粥碗上方只飘着几缕热气。
油灯不算明亮的光里,显得粥同热气都分外温暖。
乔湘有些动心。
粥已不烫。
若再不吃,便只好眼睁睁看着它冷掉。
乔湘想,就算凭自己的医术吃不出这粥里的猫腻,但是凭小唐颖那样的人,也不会放除了他方才说的那些作料以外的东西。
于是乔湘想,要不就做一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嗯,第一回吃小唐颖做的东西。万事总有第一回嘛。想当初第一回医治病人的时候还不是怕的要命,如今还不是如鱼得水。
乔湘深深往下弯了弯嘴角。吞了口唾液。抓起勺子,舀起一大勺送入口中,没有咀嚼,咕咚,直接咽了下去。
愣了一会儿。
望着油灯明灭不定的火苗。火苗下的暗影。
猛然间,乔湘的目中闪烁出比油灯火苗还亮的光芒。
厨房一声柴烧断声。
乔湘舀了一大勺鸡丝粥塞入口中,边嚼边冲入厨房,两手便去端粥锅,抓起锅耳又烫得把锅扔了回去,来不及找布巾,只拿棉衣袖子垫了手,直把砂锅端到外间木桌,坐下狼吞虎咽灌了沧海盛的那碗,迫不及待又自盛一碗,吃到最后,已然抱着砂锅拿大木勺往嘴里舀。
乔湘感觉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
食完所有,扔下砂锅便往后院跑,出了门又扒着门框借力折返,抱起砂锅奔向药房,兴冲冲喊道:“唐公子唐公子再做一锅唐”
踹开明亮药房木门,内里空无一人。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无边的失落将乔湘慢慢笼罩。
四十几岁的人猛然间涌上被抛弃的委屈。
乔湘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问自己有没有吃那碗粥了。有了那碗粥,在此时此刻,此境此心下,便能让人忽略一切。然而仅此一次。
第三百二十三章尚欠南柯印一
说实话那锅粥并算不得人间美味。不仅因为沧海自己都说这粥里少了几味不知还有几分好吃。更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在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的时刻在物资匮乏的地方吃到了一盆热乎乎的白菜豆腐汤,他也会将那从前不屑一顾的贫民贱食当作珍珠翡翠白玉汤。
重点就是时机。
在乔湘意想不到的时候,做一锅确实美味的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亦是用兵之神。
于是乔湘立在药房里透出光亮与月色辉映的院落中,手拎一口几乎舔得干干净净的细砂锅,忽然便体会到了当年子期过世伯牙摔琴的意境。
那便是不复存在,那便是无法再现。
于是乔湘两手高高举起细砂锅,直举过头,如同孝子摔盆般猛发力,将那口砂锅狠狠掼在地上,摔成几瓣,仰天大吼道:“除非唐颖下厨,否则老子今生再也不吃鸡丝粥了”
掌灯久矣。柳绍岩坐在灯前托腮等候。不时伸手探一探面前桌上扣着盘子的盘子。感觉手温又降,不由又叹一声。
耳听走廊有步,房门轻推,柳绍岩立时起身迎上,呼小渡吓愣门口。
柳绍岩失望道:“是你呀。”行去旧座,又随意接口:“吃完了”
“嗯,”呼小渡方走入来,望一眼桌上,诧异道:“公子爷还没回来都什么时辰了一般饭点儿怎么也回来了,除了那次和童管事共餐,公子爷好像不太喜欢和黛春阁的人一起吃饭啊”
柳绍岩叹了一声,“所以我在担心白到底怎么了,说要去找他,又不知到哪里去,好在不是汲璎就是璥洲,反正一定有人盯着他。”说时,但听房门又响,沧海已慢慢踱了进来。
“白”柳绍岩立时兴奋起身,拉住道:“白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先别说别的,快坐下吃饭,都叫厨房热了好几次了”接过小竹杖,小心扶沧海坐了,边揭开盘子,边道:“你怎么一身药味啊发生什么事了”
呼小渡也见了礼。
沧海将满桌菜肴一视,又望了望柳绍岩,终于道:“我方才去见了乔大夫,身上有药味不稀奇。”
柳绍岩执起银箸猛然一顿,紧张道:“白你哪里不舒服”
沧海微微笑道:“只是去问问他知道些什么事情,看对案情是否有用。”又道:“没什么大事,柳大哥不用担心。”
柳绍岩这才稍微安心,挟了个包子放入沧海碟中,笑道了一句:“你说的,只能给小白吃几口哦。”方接前言道:“反正有汲璎璥洲跟着你,怎样都还好。”想了想又道:“对了,汲璎去做你吩咐的事了,只剩璥洲。”
沧海低头将肉包子咬了一小口,没有答言。又见柳绍岩颇有些狼吞虎咽,半晌方微笑道:“柳大哥,那缩骨功你学得怎样了”
柳绍岩忽然抬起头瞪住沧海,咽下所食擦净了口方道:“你也太过分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尚欠南柯印二
沧海欲捉包子的手一顿,亦抬眼道:“怎么”
柳绍岩先皱眉道了句:“去洗手。”方不耐接道:“那可是缩骨功哎你只给我多半天时间,哪那么容易学会”
呼小渡提了小火炉上永久烧开的小铜壶,兑了温水请沧海净手。沧海挽起袖口,回头笑道:“那么多时辰给你,足够用了。”多浸了会儿,用了豆面,擦干水渍回座,将肉包伸手便捉。咕哝道:“这回失策了,居然忘了晚饭是这个。”
柳绍岩不甘道:“你不要说那么置身事外好吗那道理虽然不难,可是内功的控制可是需要反复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