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德又去拿那个木制酒杯。另一只杯子朝着这没被提起的酒杯靠近,轻轻地碰触一声,又再缩手回去。虽然伊斯德手臂没动,但酒还是晃动了。
“你一个人也未免喝得太多了吧。有什么事让你烦心吗”
伊斯德没有喝就放开了酒杯。对方又再问他:
“刚才那个少年是谁”
安静无声了一会儿之后,伊斯德开口说:
“阿尼不,你在这里是叫什么名字”
“丹笙。就丹笙两个字。”“好,丹笙。”
这个人也和伊斯德一样,一到新的地方就用新的名字。伊斯德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一定要回去吗”“你怎么这么问现在都已经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这一点哥哥你应该是明白的。你不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来的吗”
“明白跟实践是两回事。”
丹笙摇头说道:
“可是那里有哥哥你的位子啊。而且也有事要做。还有那些等待着哥哥,日夜不停修练的孩子们。为了这十年一次的aos七圆礼aos,哥哥的角色不能缺,所以耽误不得”
“这些事全都很重要吗”
白发男子丹笙瞪大了眼睛,回答他:
“如果这些不重要,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伊斯德将视线落在酒杯上,用毫无自信的语气喃喃地说:
“我认为我的生命很重要。”
丹笙点了点头,又再摇头。像是理解但不能接受的态度。
“我又不是不知道哥哥你的问题,我很清楚。所以,你总是留在大陆,而老一辈的人也都没说什么话。即使不是为了这次的七圆礼,你也不能一辈子这个样子。你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健康。老一辈的现在只希望哥哥能安定下来,履行神圣的职务。”
“我已经找到了一种药。”
丹笙高兴地问:
“哦,真的吗什么药”
伊斯德用更低沉的声音,小声回答:“就是那个少年。”
“”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丹笙首先开口说:“我实在不了解你。如今在岛上,有很多年轻人尊崇你一人,愿意奉献一辈子跟随你,但你却找了个外人为何对这孩子情有独钟难道这孩子有惊人的天赋资质吗难道哥哥你的目的是要找个天才吗”
这番话有些责难的语气,里头掺杂着“因为想找个天才来教,所以才至今都不把那些忠诚的孩子当一回事”的意思。
伊斯德噗地笑了一声,并扬起嘴角,说道:“天才,呵,天才。你想想,我是天才吗不过,反倒是完全相反,我是个连既有的幸运也不知好好把握的人。原本我可以成为伊利欧斯先生的学生,拥有最金黄灿烂的未来,可我却一脚踢开,逃到满是皱纹的穷酸老人家底下,你说我是不是疯子天才吗不要对我说这两个字。我讨厌那种人。”
“积在地板的灰尘总是令人难忘,哥哥。”这是他们族人说话的方式,打比喻时喜欢转两三个弯。简单地说,意思就是“你说话小心一点”。因为,在外人土地上,是禁止说出本名的。即使是亡者的本名,也一样不行。
“没错,就连在酒杯里,也没有办法阻止水波兴浪。我错了。”
这话的意思相同。伊斯德像是因为自己有点醉而说错话,感到烦躁地摇了摇头。不过,事实上,他不是因为酒,而是被烦恼的思绪所困扰着。
“好吧。那么在我认为哥哥你是想以外人为借口来逃避义务之前,我劝你最好收回刚才说的话。”
“那小子”
丹笙话尾的回音都还没停下,伊斯德就开始说话了。可是却说得结结巴巴的。
“并不想从我这边得到任何东西。”
丹笙不解地歪了一下他的头。
“什么意思啊”
伊斯德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楚了起来。
“没错在岛上,会有很多人愿意在我身旁终生跟随我,就像跟随以前那位年轻人一样多。那些人追随的耐力,一定比我高。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把自己的生命给浪费掉人生的喜悦都不重要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在内心灰暗的人身旁,像抚摸铁铸雕像般,结束一生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无法理解,也根本无法接受。那些人的态度只能算是卑下,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就连宝石般的生命也愿牺牲掉,真是令人看了就不高兴。在那里,这样的人不是一两个,而是大部分人都如此我讨厌那种气氛。”可是伊斯德毕竟不敢说出“讨厌那座岛”。即使努力想摆脱,但在他心中,还是无法完全从长久的束缚中自由解脱。
“可是那个孩子却不同。他只给予我同伴般的信赖。不,应该也不是完全地信赖。虽然他年纪还小,但已经立志要独立生活。不管是相信谁,或者帮助谁,都得在每一瞬间做出判断,他既不阿谀,也不会对我有所求,更没有欺骗夺取的意图。你以为我会教这小子完全不对。我们之间是我以一个人类,他也是一个人类的身份,像朋友般互相尊敬,互诉彼此的理想。实际上,我反而很羡慕那孩子的独立精神。到哪里都没有必要被束缚,即使进到海岸峭壁的洞穴里,一个人隐居,他也会很心满意足的,那是一种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了的那种自由自在他很自由自在。他希望能成为一个名誉、怨恨都无法束缚得住的人。为何我却无法这样做或者说,为何岛上的孩子却无法这样”
丹笙皱起眉头,在声音里注入力量,说道:
“大哥这是因为我们长久以来一直有责任需要扛着啊当初所有人该死的时候没有全死,所以这笔债必须算清楚。这笔巨大的债务不是只断送一两人的幸福就能结清的这债务如同一口漆黑深邃的空井现在连井底都还没装满”
“你以为那些人是为了我们族人的债务才如此的吗你错了。根本不是他们只关心未来的荣耀与自豪。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负有多大的责任,只不过是贪求我的位子而已,所以当然会对我好。实际上,他们却连我骨头里的精髓都想夺走,所以他们愿意牺牲去做我的侍从。不管做了几年、几十年,都不算什么。是啊,确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