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这世上一天,就决不会让六道门为难晏聪,所以晏聪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将晏聪一行人拦下的九歌城战士并不认识晏聪,所以自顾向晏聪解释道:“劫域大劫主被地司危大人设下计谋诱入万圣盆地,如今万圣盆地四个出口都已被封锁,以免不相干的人进入万圣盆地会有危险,待到地司危大人擒杀了大劫主,此路方可通行。”
晏聪心道:“我正是一路追踪大劫主才到这儿的,大劫主在万圣盆地这一点何需你说”口中却道:“但不知何为不相干的人何为相干的人大劫主乃魔道之主,人人得而诛之,这几日来他更是在乐土境内杀害了不少无辜者,在下也是乐土人,又怎会与此事不相干”
大劫主对在最后时刻与天瑞甲失之交臂这件事可谓是愤怒至极,更让他愤怒的是之后他也没能发现羽老的下落,劫域苦心守候千年的天瑞甲,竟然在眼看大功告成的时候,落入了他人手中,大劫主心头之怒可想而知,便无故残杀无辜以泄心头之怒接二连三有人被残酷杀害,这事早已迅速传开了,至于一直暗中追踪大劫主的晏聪,当然更不可能没有听说。
事实上,晏聪由大劫主的举动不难推知“天瑞”并没有落在大劫主的手中,大劫主不会愚蠢到得到了“天瑞”还在乐土境内长久逗留,更不用说对自己的行踪根本不加掩饰。
晏聪的反问其实可以说也不无道理,但在苍黍听来,却极不顺耳。他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晏聪发生争执,因为那样一来,无论如何,外人都会将他们的争执与其父苍封神被杀一事联系在一起,这对苍黍显然是不利的。
可是纵然苍黍性情沉稳,但面对晏聪,他仍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本能反应,忍不住道:“大劫主乃魔道第一高手,寻常人若随便接近他,只能是枉送性命罢了,这正是我们九歌城、六道门要守在这儿的原因。”
晏聪淡淡一笑,道:“难道若这样守在万圣盆地的四个出口,大劫主就会自动束手就擒不成如真的如此,那我晏聪愿意立即掉头便走”
苍黍不甘示弱地针锋相对道:“地司危大人及我九歌城城主,还有景老前辈三人已决定联手对付大劫主,我等修为有限,还是莫插手为好”
他的话尚未说完,已被晏聪客客气气地打断了:“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本就为大劫主而来的,又岂能就此止步”
“为大劫主而来”苍黍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很自信”
晏聪当然能听出苍黍的讥讽之意,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感到愤怒。他对自己如今的修为境界极为清楚,那已是苍黍这样的人物所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当一个人面对远比自己弱小的人时,常常能够格外得宽容。
当然,这种宽容,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晏聪很平静地一笑,道:“为什么每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需要如景老前辈这样的人物奔波忙碌我们这些年轻人也该做点什么了。”顿了一顿,他又接着道:“是否自信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实力”
苍黍本以为晏聪会愤怒的,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苍黍其实是希望晏聪愤怒的,只有愤怒,才可能让晏聪失去理智,那时苍黍方可能找到对付晏聪的机会。他不能向晏聪报仇是因为他的父亲苍封神之死的确是罪有应得,但这并不等于说苍黍就不仇恨晏聪。
晏聪的平静有如一点火苗,一下子引燃了苍黍心中的万丈怒焰他本是希望让晏聪愤怒的,但结果愤怒的反而是他自己
他的眼中有疯狂的光芒在跳跃,但他还是竭力展露出了笑容,道:“佩服佩服,既然如此,我便祝你旗开得胜”
那几个九歌城战士听苍黍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其用意,立时闪身一旁。虽然他们与晏聪并无怨隙,但晏聪的狂妄还是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反感。他们心想既然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那么就任他去面对大劫主好了,那时他一定会为此刻的选择而后悔。
晏聪并不急于通过木白山口,在木白山口的人除了来自九歌城之外,还有六道门的人,他不能视而不见。苍封神与他有怨仇,但六道门的其他人却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可当他与六道门的人相见时,众六道门弟子的神情却有些复杂而不自在,这让晏聪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再融入六道门了。
当然,这对晏聪来说应该没什么,当初他进入六道门本就是另有目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仍是多少有些淡淡的失落。
“现在,我的身份又是什么”晏聪的心头不期然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他曾是六道门的弟子,但如今这一身份显然已名不符实;他还是顾浪子的弟子,但在地下囚室中的那番经历之后,顾浪子还会将他视为自己的弟子吗
晏聪心头不由有些茫然。
如果有人在四年前千异挑战乐土高手之前见过萧九歌,随后直到四年后的今天再见到萧九歌,那他一定会为萧九歌身上的变化大吃一惊。
萧九歌的最大变化不是他的容貌,对于一个已年逾五旬的人来说,四年的时光并不会引起容貌多大的变化,他的气色也并没有变坏或者变好,花白的头发依然花白,并未变得全白,但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萧九歌与四年前相比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让人感到他俨然已成了另一个与萧九歌毫不相干的人。
当然,事实上他就是真正的萧九歌。此时此刻,他正端坐在万圣盆地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茶铺里,左手边放着那柄名动天下的飞翼刀。飞翼刀与“长相思”、“断天涯”、“九戒戟”这样的奇兵不同,飞翼刀是因人而出名的,没有萧九歌就没有飞翼刀。
萧九歌的腰板一如既往地挺得很直。
如果从容貌、姿势,乃至他的服饰来看,那么就将永远也看不出如今的他为何会给人以与四年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是来自于他的眼神
四年前的萧九歌,无论他是喜是怒是哀是乐,都是不加掩饰的,都会一览无余地自眼神中表露出来,这让他的一言一行,再加上其威望,便糅合成了萧九歌摄人心魄的魅力,这使他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具有夺目的光芒。
但此时的萧九歌,他的眼神却变得闪烁游移,很飘忽,即使是停留在什么东西上,神情也常常是若有所思。他那无论是喜是怒都能深深打动人的风采已荡然无存
虽然他还是用着同样的兵器,说着同样的话,腰板与四年前一样挺得笔直
与他对面而坐的是显得极为苍老的景睢。自苍封神被杀之日到现在,相隔的时间并不长,但景睢却仿佛已苍老了十岁。
看来,一定是六道门今日这种颓废的局面让这位门中辈分最高的长者太操劳了,如果是在数月前,坐在这儿的就会是苍封神而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