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前勇者后，哥布林王努尔就放缓了航行的速度，幽灵船牵着一头礁石鱼慢悠悠地航行在无尽海上。

“老头子的分析大差不差。”

“若世界尽头真是指的棋盘边缘，是神掷骰子的房间，那现在的我去和自动送菜上桌没区别。”

努尔的身体陷进柔软的皮椅里，单手举着那本烫金铭文的《东大陆故事集》，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书上：

正值傍晚，甲板上哥布林们炭烤海鲜的焦香与鱼骨浓汤的咸鲜蒸汽冉冉升起，就连船长室的努尔也能闻到香味，那柴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白汤仿佛就在他的眼前；暮色恍若融化的铁水漫进舷窗，青铜灯座上的长明灯在泛黄墙板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这是他的幽灵船，也是他的哥布林王国。

“骰子，你对那名勇者说的话怎么看？”

“我没意见。”

一颗银白色的骨质骰子静静地躺在书页上，一面对着他敷衍道。

四点。不好不坏的范畴。

“这点数……你是完全不知道吧。”努尔冷冷地说道。

“我只是一枚骰子。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骰子上的四个点像眼睛似地眨了眨，“就算那老登现在是普通人，但他好歹是历代最强的半神勇者，能做到碾压魔王并追着魔王到处砍的历史上只此一位，以我现在的位格没资格确定。”

“所以只能你自己判断了。反正现计划里也只是提了一嘴‘东大陆’，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拉倒，影响不大。”

努尔没有回答。他在飞快地思考。

成神计划是神陨前的旧光神提前制订的，他也依靠着计划快速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要他达成了这一阶段的目标，那么下一阶段的计划就会自动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同时解封更多的神性。

越到后面的阶段，他身上复苏的神性浓度就会越高，这是相辅相成的。

现阶段的主要目标是发展壮大哥布林族群，学院毕业后成为冒险者，与精灵族建立联系。

但听过旧勇者的分析后，他无论是神性还是人性的直觉此时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有一丝怪异的不协调感。

“成神计划里东大陆可有可无，但诸神的态度却耐人寻味，专门将它锁到‘神明游戏房间的书柜’里。

“如果不是暗神告知，我还真不知道祂们这么重视东大陆，生怕我找到它。

“用类似‘反证法’的假设推测，我就假设成神计划严禁我去寻找东大陆……这是旧光神的神国，找到了只可能有益无害，要真禁止我去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东大陆被光神阵营动了手脚，所以我不应该去，这是陷阱。

“排除这种可能。伪光神要真有那个改造的能耐，祂应该留下东大陆对付我，而不是直接玩不起把它锁进书柜。”

努尔微眯双眼。

“第二种可能，出问题的不是东大陆，而是成神计划。这一点保留。

“综上，如果成神计划强行禁止我找到东大陆，那么被暗神提醒后，根据上续推论流程，我会很快反应过来这计划有问题。

“现在运用换位思考假设法，假设我是出了问题的‘成神计划’，不希望努尔找到东大陆……我不会直接禁止，因为这明显反常识，绝对起反效果。

“但我也不可能将‘找到东大陆’作为努尔的主要目标，毕竟这与我的希望相悖。”

努尔皱起了眉头。

“完全不提也不可能，神国的重要性与地位摆在这里，无法忽略。所以我会提一嘴，用‘可有可无’的态度告诉努尔，找到最好，找不到不要紧，东大陆对成神计划不是刚需。

“因为找到东大陆的难度非常大，所以善于权衡利弊的努尔出海后，由于目前层次不够只可能屡次碰壁，最终暂时决定放弃东大陆。反正计划告诉过他，它不是非找不可，不如多花精力在收益最大的主线计划目标上。”

换位思考假设法成立。一切都说通了。

“最后附加一种可能，这是暗神的离间计。但神不会说谎，就算是离间计，也只是作为阳谋罢了，这与成神计划出问题的事实不矛盾。”

努尔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成神计划……确实有问题。”

这时，人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神不会说谎，而成神计划是旧光神制订的，你不觉得这与你的结论矛盾吗？”

“你说的没错。但计划被后续篡改过，就是另一回事了。”神性努尔冷冷地回应道，“神陨后到我再次复苏期间的事我一概不知，当时为了确保计划能传递下去，是以拥有一定神性但不是神的骰子为载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