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如巨蟒的尾巴向工业区的钢铁森林横扫,将由魔法加固、坚不可摧的巨楼悉数折断。
埋葬了无数奴隶梦想的金属牢笼就此沉入海底。
他张开嘴,墨绿色的火焰柱射入了工业区的断壁残垣之中,喷向参与奴隶大屠杀后,来不及撤离而躲藏的军队、银级冒险者与上位种族。
银级冒险者引以为豪的上位防御魔法,在这暴戾的火焰前与纸糊没有区别。
无法阻挡的墨绿火舌缠上刽子手的身躯,灼烧着肉体与灵魂,给予他们与被烧死的奴隶相同的痛苦。
见到工业区陷入了一片绿色的火海,成为生命禁区后,远处观望的官方银级冒险者们再也坐不住了。
“向后转进!”
他们抛弃了荣誉,放弃了施展超位魔法与之对抗的想法,与尖叫的平民和溃散的军队一起向山顶,向普尼斯港的另一侧涌去。
当然,也有人坚持留下来反击。但他们的攻击如泥牛入海,对魔王的庞大身躯没起什么作用。
魔王并未在意。
他将身体转向贵族区与行政区所在的山顶:“老朋友,吾也没想到,你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虔诚如你,也会被月之母神放弃。”
没有声音响应。或者说没有人敢于回应他。
魔王扇动双翼,遮天蔽日的膜翼掀起风暴,一下便踩在了山顶上。
他的视线掠过一座座古堡,在一片慌乱的普尼斯贵族魔法学院中停顿片刻。
他瞧见了碎了一地的,原本是琥珀的蘑菇小屋的废墟。
“令人怀念的气味……”
学院里的每个人霎时间都有了自己被未知的恐怖存在直接注视的感觉,汗毛直竖,脑海中充斥着疯狂的呓语,精神几近崩溃。
“对不起!”
有人精神错乱地对空中喊道。
魔王感知到了昏睡的琥珀,抱着她的芙萝尔,与缩成一团试图用尾巴遮住自己,瑟瑟发抖的红豆。
他沉默地注视片刻。
魔王的视线最终离开了学院,锁定在一座不起眼的古堡上。
“找到你了。”
他一爪托着血河汇成的红巨星,另一只空闲的巨爪向古堡抓去。
在他的攻击下,古堡轰隆作响,四分五裂。
魔王继续向下挖着,直到深入地底,掏出了一具覆盖着灰尘的华丽棺材。
棺材上面涌动着五彩斑斓、有着神秘气息的黑色液体。被他拔起后,这些液体失去了一切光泽,顷刻间蒸发,留下了一道道斑驳的印记。
在全城人员的注视下,魔王的指甲抵住对他来说十分迷你的棺材盖,顺畅自然地将其打开。
里面镶嵌着一个身形佝偻,眼窝凹陷,外貌与气质接近僵尸的白发老人。
老人双手交叉在胸前,睁开发皱的眼皮,浑浊的双眼平静地注视着魔王那巨大而模糊的面庞。
“普尼斯港的城主。”
魔王的视线聚焦在老人身上,颇为客气地称呼道。
“魔王阿蒙。好久不见。”老人的语气十分祥和。
尽管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却清晰地传到了魔王的耳中:“你果然是为杀我而来的。”
魔王感知着老者的情况:“你被月之母神提前剥夺了神眷者的身份、赐予的神力与部分权柄。”
“是的。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头。”老者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已经没有东西供你吞噬了。”
“吾还是棋差一着。”魔王坦然道,“可惜,若这次不出差错,吾等就能把月之母神的势力从这个世界彻底驱逐出去。”
老人温和地笑着:“比起这个,魔王阿蒙,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杀了我,结束我的痛苦。”
魔王不为所动。
“你后悔么?甘愿为月之母神,为伪神做到这一步?”
老人缓缓摇头:“没什么好后悔的。选择其一,其余的选项便不复存在。”
“愚忠。”
“……阿蒙,你又何尝不是呢?”
魔王没再说话。
他的指甲陡然变长,连同棺材一起,赫然穿透了老者的身躯。
老人闭上了双眼:“谢谢。”
曾为半神的普尼斯港城主宁静地奔赴死亡。
橘红的火苗从他胸口的破洞处涌出,熊熊燃烧,将老者与棺材一齐化成了漫天的黑灰。
魔王依然没有停下。
他望向手上的红巨星,另一只爪伸向漆黑的天空,像揪住黑色的幕布,一把往下扯去。
整个天空都在向魔王的巨爪中倾覆。纯粹的黑色滚动着,落到了那颗由多条向上流淌的血河积聚而成的红巨星里。
黑色与红色开始高速旋转。红巨星开始激烈地闪烁,极为疯狂的气浪冲击波般,一阵阵地摇撼着整座普尼斯港。
“普尼斯港彻底完了。”
看到这一幕,贵族与政府官员们完全丧失了信心。
他们想逃,却连能逃去哪儿都不知道。
整座普尼斯港笼罩在魔王的领域内,所有道路都被彻底封死了。
不少人已经冲到包围着城市的血红光幕附近,却绝望地发现,连金级冒险者的攻击都对光幕造不成什么明显的破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发光的洁白巨门于魔王正前方的空中迅速勾勒,门缝中溢出了纯白而温暖的圣光,驱散了周围的一切黑暗与血雾。
“那是……”
“是勇者的传送魔法!”
“勇者终于来了!”
已经绝望的人群重新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魔王模糊的面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似乎早有预料。
他的另一只巨爪赫然伸长,破开空气向那座尚未完全成型的巨门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