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了,苏州之事全权交给太子殿下处理,无论崔大人为了什么事来,都去见太子殿下。”
行宫外的护卫毫不留情的传达圣言。
崔容声满眼震惊。
如此大事,陛下怎能由一个稚子全权处理?
“有劳军爷通禀,在下崔容声曾任左冯诩之职,求见太子殿下。”
左冯诩乃京师三辅之一,与京兆尹同品级,护卫想了想还是应下,去里面通禀。
祁元祚正在接见在五姓之下讨生活的几个小世家。
世家前身是学阀,掌控着书籍文字的解释权。
经过几个朝代努力,学阀变成了如今的世家。
皇权和世家相辅相成又互相遏制,有句话说得好,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世家。
想要把世家一举屠尽是不可能,这个问题直至封建王朝被推翻,举起人人平等的大旗也没能得到解决,王朝周期律一直在重复。
祁元祚想除毒瘤,没想一竿子全部打死。
要达成他心中的目的,靠蛮力是不行的。
上官家、钱家、刘家、夏家、花家、冯家,这几家是太子殿下精心挑选的工具人。
上官家的家主是个年轻人,在一众老咸菜帮子里就是嫩蛋清,频繁的小动作尽显局促。
钱家家主是个沉稳的文人,内敛无华。
刘家家主看着憨厚老实,实则目藏精光。
夏家、花家、冯家是世交,前者桀骜,后者固执,中间不拘一格。
几家的掌家人被请来时十分懵逼。
他们看戏看的正热闹,没想到自己忽然入戏了。
他们的底蕴不如五大姓,可不敢对太子摆谱,接到邀请函,立刻备上礼品登门。
祁元祚与几人寒暄一番,坦诚的亮了自己的目的。
“孤胸无大志,自听闻六年前平浪湖船妓一事,就立誓,要为身在底层的百姓讨一线生机。”
“孤的目的原本只有奴契。”
太子殿下情绪低沉,颇有一番世事无奈的味道:
“可是自孤进了苏州城,三番两次被针对,牵扯的事越来越多,一查之下,苏州的五大姓实在令孤失望且愤怒。”
“幸好有诸位,修身齐家,以慰圣心。”
六家人连连自谦。
桀骜的夏家主最先开口问了一句:“不知太子殿下查出的证据可属实?其他三姓与王李两家可是至交。”
花家主内心轻嘶一声,暗骂对方愚蠢,你这话不是在质疑太子编造证据构陷王李吗。
其实这也是问出了大家的疑问,他们至今还不怎么相信王李真的会就此伏法,其他三姓不会让太子这么轻易把人杀了的。
虽然全部抓进了牢房,但抓进去了又不是不能放出去,只要头还没砍下来,都有转圜的余地。
祁元祚瞥了他一眼:“王家和李家孤是绝不会放过的。”
“他们罪证确凿,即便有通天势力,也翻不出大齐律法。”
或许也知道自己的年纪不太能服众,祁元祚加了一句
“父皇也忍他们久矣,街上报纸传的沸沸扬扬,若不杀,何以慰民声。”
这是给他们上一剂定心丸。
有了必杀两家作为铺垫,祁元祚说出了叫他们一聚的真正目的。
“只是王李两家掌握着大齐对外贸易的丝绸、茶叶的商道,若不能尽快衔接,恐怕会影响国库收入。”
大齐商税是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盐、铁、茶、矿产、丝绸,这些东西总要有人负责。
“边关不平,不知何时就要开战,大齐正该是多多储备的时候,若因此使得国库受累可就得不偿失,这也是孤找上几位的目的。”
六人有人沉思,有人兴奋,有人疑心。
这里面的利益,大的没边儿了!
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真有,怎么就砸到他们身上了?
不用他们问,祁元祚主动给了他们答案:
“孤拔除两大姓,就要面对其他三姓的反击,孤此次找上诸位,也是为了想借诸位的能力抗衡一下其他三姓。”
“五姓势力说白了就是苏州的毒瘤,孤好不容易趁其不备拿下了两姓,怎么甘心便宜了其他三姓,孤与诸位,互惠互利。”
“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难道几位就甘心永远被五姓压在底下?”
“这次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刘家主:“太子殿下,只有茶叶、丝绸、瓷的贸易,我们六家也不够分啊。”
祁元祚微微一笑:“孤请了六位,却没说让六位都参与进来啊。”
“苏州只倒了两姓,孤自然只会扶持你们中的两人。”
几人瞳孔一缩,更心动了。
这代表着谁接手了王李两家的产业,谁就会一跃成为第二个王家、李家!
他们要付出的是站在太子一方,抗衡其他三姓的压力,让王李两家一千多人全部死在闸刀下!再也不能翻身!
至于奴契什么的,早被几人抛在九霄云外。
花家主出列:“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几个还要再……”
他话未说完,听到有人来报
“太子殿下,行宫外崔家家主崔容声求见。”
六人彼此对视一眼,正要提出告辞,祁元祚不在意道:
“欸,何必急着走,几位留下来,一起听听吧。”
六人:“……”
崔容声得到召见,他一进康平宫便见太子殿下端坐主位,而两侧还坐着六人,这六人崔容声都认识。
江南就这么大,世家也争资源,五姓强大,其他氏族不可避免得沉寂,太子召见这六人干什么?
崔容声三步并两步,姿态卑谦纳头便拜
“草民崔容声拜见太子千岁。”
祁元祚起身将他扶起来
“孤听父皇说过,崔大人为两朝老臣,何必行此大礼?”
太子称崔容声为大人,是尊重,崔容声却不能蹬鼻子上脸,因此口称草民。
其他六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彼此无言。
伯劳引着崔容声入座,奉了茶。
崔容声余光观察着六人,秉着礼节捧起来喝了两口,啧啧称赞
“草民此生还能喝到宫廷御茶,再无遗憾了。”
祁元祚将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顾渚紫笋,是今年第一批新茶,产于绍兴,距离苏州不到两百公里。
宫廷御茶对身在苏州的崔家,想喝就能喝。
祁元祚心里明镜似的,不与他掰扯这点小事。
“崔大人喜欢,走的时候孤让下人包些送于崔大人。”
崔容声连连道谢。
他大扫一眼,状似疑惑道:“草民可是打扰殿下正事?”
太子殿下装作不懂:“怎会,诸位都是同道中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崔大人尽管开言,孤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六位家主纷纷讪笑:“对对对,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崔容声顿了片刻:“草民此次前来,是听闻有人去苏州府衙鸣冤。”
祁元祚不急着接,等他后话。
崔容声本来还有几分轻视,可如今见太子不动如山,六人的存在令人一头雾水,话到嘴边又斟酌了几番
“六年前的平浪湖岸,已经随着宋府抄家灭门了解,这群人忽然冒出来要求重查当年的案子,实在蹊跷。”
“这与崔大人又有何关系?”
崔容声迟疑不决,他不确定苏州府衙的人会将事情推展到什么地步。
他袖子里有两份礼单,一份是崔家田产铺子十年的盈利还有珠宝古玩若干,一份是崔家库房八成的金银珠宝清单。
今日之前,他以为太子想改变奴契,今日他又觉得太子想针对剩下的三大姓,若是前者,不值当崔家八成的库房,若是后者,十年利润恐有点少。